3不存在的劇本

 

《凡芸的試鏡》

 

那是凡芸做夢都沒想到過的事,竟然接到了甄導的試鏡通知。

在演藝圈浮沉近十年,其實她很清楚自己並沒有演戲方面的天份,不!恐怕是根本沒有當藝人的天份。

口條不好、沒有演技、歌喉也差,唯一出色的,只有她與生俱來的相貌和身材而已,她自己也很清楚這點。

所以她運用自己的美貌,不斷勾引男人上床,希望藉由攀附那些掌握權力的男人,讓自己有機會竄紅起來。

因此她得到很多機會,但因為天份受限,她始終無法大紅。

意識到了自己的年華正在慢慢逝去,最近她的重點放在勾引富二代,可惜惱人的狗仔無處不在,多次拍到她被富二代帶回家過夜,之後勾引的男人都只想跟她玩玩,沒有人想跟她認真。

甄導的邀約,也許是她在演藝圈最後翻紅的機會。

聽說甄導並不好色,這也是她過去近十年來,一直找不到機會攀附他的原因,但儘管如此,凡芸依然將自己裝扮的性感火辣前去面試。

沒有男人不好色的,只有合不合胃口,這是她在演藝圈打混多年的心得。

 

甄導的試鏡,出乎意料的輕鬆,雖然是國際知名的導演,但甄導本人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半點架子,而所謂的面試,其實只是聊聊天而已,不但沒有要求她現場演一段,甚至連讓她做個基本介紹都沒有。

在聊天的過程,凡芸不斷地在舉手投足間賣弄風騷,不過似乎絲毫沒有觸動甄導半點反應。

聊了一會後,甄導忽然問了這個奇怪的問題。

「如果有兇案在妳面前發生,妳會有怎樣的反應呢?是那種……血噴得到處都是兇案現場。」

甄導問得看似不經意,卻讓凡芸瞬間繃緊了神經。

恐怕這才是這次試鏡的重點吧?凡芸低下頭沉吟,在心中盤算著怎樣回答比較好。

「不……不用想太多,照妳的直覺回答就好了。」甄導馬上接著說,並用溫和的眼光注視著她。

「呃……我想,我應該會嚇得尖叫吧?」凡芸縮縮肩膀,不好意思地答。

「尖叫啊~還有呢?」甄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續問。

「還有……應該會腿軟吧?我很怕看到血,就算只是在影片或照片看到血,都會手腳發軟。」凡芸吐吐舌。

「嗯嗯~這樣啊~很可愛的反應呢!那假設,旁邊有人呢?在別人的眼光下,妳的反應會不一樣嗎?」甄導又問。

「應該……還是一樣的反應吧?如果……旁邊的人是男性的話,我應該會抓著他,嘿嘿~」凡芸裝可愛的笑笑。

「喔~這樣啊~」甄導點點頭。

「請問……」感覺不出甄導對她的回答有任何感想,凡芸不安地問。

「這跟我要出演的角色有關嗎?因為我有聽說是要拍驚悚片,所以……我要演的是……很需要被保護的柔弱女主角……之類的?」凡芸一邊問時一邊注意著甄導的表情變化,深怕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但是她實在很好奇,因為儘管她怎樣動用關係,都無法得知甄導這部即將開拍的電影更多的資訊。

「唔……妳可以……這樣認為。」甄導微笑。

 

 

「請問……你們有看到凡芸嗎?」

突然出現的子賢,把在窗邊的阿樂和小趙嚇了一大跳。

「呼……原來是凡芸的助理啊~你是要嚇死我們啊?」小趙沒好氣的說。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凡芸?」子賢抱歉的問。

「她啊……」小趙和阿樂兩人相視一笑。

「她在後台,不過你最好等一會再去找她。」阿樂神秘的笑著。

「為什麼?」子賢狐疑。

「因為她跟廖製作在裡面……呵呵~你是他的助理,應該了解的。」小趙邊說著邊搭上子賢的肩膀,將他帶了開去。

「對啊~既然你是她的助理,應該也知道她的不少料吧?」阿樂笑著朝他挑眉。

「呃……其實我才剛做她的助理沒多久,所以……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子賢扶了扶眼鏡,這是他說謊時的習慣動作。

「喔~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雖然你剛做不久,但多少也有聽過她的傳聞吧?你認為她在後台跟廖製作會在做些什麼呢?」小趙笑問。

「這……我不知道耶~」子賢搔搔頭。

「在這、樣、啊……」阿樂賤笑著將手指圈起,放在嘴前前後搖動。

「什……什麼意思?」子賢一時意會不過來。

「吹……啊!你不是真的不懂吧?」阿樂將口張成O字型,手更誇張的搖動。

這麼明顯的暗示,子賢當然不可能不明白了。

「開什麼玩笑!我們家凡芸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他大聲怒斥,氣沖沖地走了。

「喂!要不要拉住他啊?」看著子賢的背影,阿樂向小趙問。

「應該是不用吧?反正那邊也結束了。」小趙無所謂的聳聳肩。

 

 

「嘿~副導。」

四處逛了逛後,裕明在一座污濁的水池旁看見副導的身影。

副導似乎正想著什麼出了神,被他這麼一叫,明顯了嚇了一跳。

「呃……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嗎?」裕明抱歉地問。

「沒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副導略顯尷尬。

看來是很私人的事,裕明也不好意思去追問。

「找我有什麼事嗎?」副導換上一副笑臉。

「是這樣的,雖然我還只是第一次演戲,不過還是覺得很奇怪……」裕明有些遲疑地問。

「請問這樣是正常的嗎?我是指……演員都已經到拍片現場了,但我們卻完全不知道要拍的內容,要扮演的角色,也沒有劇本……」

雖然是第一次演戲,但之前他也做過許多功課了,他非常看中這次的演出機會,想要好好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但是卻連自己到底要演什麼都不知道,想要努力也沒個方向,這讓他非常不安。

「嗯……一般來說,這是很不正常。」副導聳聳肩。

「不過因為是甄導,所以也不算太奇怪的事,他很愛耍神秘,也很愛搞些有的沒的,所謂的藝術家嘛~我甚至還跟他一起拍過沒有劇本的戲,不過那是微電影也就是了。」

「也就是說,這次可能沒有劇本?」裕明詫異地問。

「應該是不至於沒有劇本啦~畢竟這是電影,不是短短的微電影,而且你們都是新人,雖然凡芸不是……我不認為甄導膽子有大到讓你們連劇本都沒有就演。」副導拍拍他的肩。

「我這邊的情報是,這是一齣懸疑驚悚劇,故事大概就是一群年輕人到廢墟探險,發生了一點意外被困住,然後接連神秘的被殺害之類的故事……甄導透漏給我知道的,大約是這樣,之所以到現在還沒給我劇本,我想可能是還在做最後的細部修改,他是很龜毛的。」副導猜測。

「廢墟探險,然後發生的兇案啊~嗯嗯。」裕明猜想著自己會是扮演什麼角色。

「你呢?甄導試鏡的時候,有跟你說什麼嗎?」副導問。

「甄導他沒有透漏有關這部戲的內容,不過……倒是問了些奇怪的問題。」裕明回想著。

「喔~什麼問題?」副導邊問邊掏出煙盒,用眼神詢問裕明要不要來一根,裕明搖了搖手微笑拒絕。

「他問我……如果發生逼不得已要殺人的情況的話,我會不會殺人?」裕明答。

「的確是很奇怪的問題,你怎麼回答?」副導奇怪的皺了皺眉頭,掏出打火機,點起菸。

「我回答說:『如果是為了自保,我想我應該會吧?』」裕明邊回想著說。

「嗯哼~」副導吸了一口菸,慢慢吐出。

「也許他要你演兇手也說不定。」他猜測。

「兇手?」裕明一時沒意會過來。

「發生兇案一定要有兇手吧?」副導解釋。

「也對。」裕明明白了。

「不過我覺得你的型不大像啊!哈哈~」副導笑著拍拍他的肩。

「我也這麼覺得。」裕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開這種低級的玩笑!」

從小趙和阿樂口中了那種話後,子賢忿忿不平,口中喃喃碎唸著,朝著後台快速走去。

在走廊上,他遇到了廖製作,從他來的方向推斷,應該是剛從後台出來。

廖製作對他禮貌的點頭微笑,他也急忙尷尬的點頭致意。

一想到小趙和阿樂說的話,他忽然便覺得廖製作的笑容猥瑣至極。

特地的加重步伐,走進後台時,凡芸很正常的坐在化妝台前,因為他的忽然闖進,一臉無辜地回頭望著他。

「怎麼了?」察覺到他神色有異,她奇怪地問。

「廖製作……到後台來幹麻?」不知該如何措辭,子賢乾脆直接了當的問了。

「沒……沒做什麼啊~就只是來看看而已。」凡芸的神色閃過一絲尷尬。

「真的沒有做什麼嗎?」子賢忽然大聲了起來,並走上前用力抓住她的手。

「喂!你做什麼啊?」凡芸吃痛叫著。

「妳說清楚,他到後台來做什麼?」子賢握得更緊。

「你先放開我!」凡芸吃痛掙扎起來。

有一瞬間,子賢的表情變得十分猙獰,但看到凡芸痛苦的樣子,他很快便回復了。

「對不起。」他放開凡芸的手,一臉愧疚的道歉。

「你到底發什麼神經啊?」凡芸甩著手。

「沒什麼,只是……有人說了些令人很在意的話。」子賢低聲下氣地說。

聽到子賢這麼說,凡芸心底一驚,但是完全沒有表現出來。

「你在懷疑我嗎?」她反倒假裝生氣起來,她太了解怎麼對付他了。

「沒有……我只是……」果然,一見到凡芸生氣,子賢的態度馬上軟化下來。

「不管你聽到什麼,都不是真的。」她將他拉了過來。

「你要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好嗎?」她看著他的眼睛,語氣極其誠懇。

「好……」這樣近距離的直視,反倒讓子賢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

應付像子賢這樣單純的男人,對凡芸來說,簡直再簡單不過了,要對他扯謊,絕對不能表現出理虧的態度,先在氣勢上壓過他之後,再用柔情攻勢軟化他,同樣的套路,屢試不爽。

看著子賢不敢面對,撇過頭的側臉,她明白這場攻防戰又勝出了。

「子賢,你聽著,演藝圈是很黑暗的,很多人嫉妒我,所以想要抹黑我,他們到處說我壞話,這些你都不要相信,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了,因為我知道你最愛我,我也愛你,所以我絕對不會騙你。」

輕輕攬住子賢的脖子,凡芸感性的在他耳邊說著,誠摯的語氣,充滿感情的口吻,讓子賢就像做錯事的小孩般羞愧。

已經不是第一次懷疑了,但是一次又一次,他最後都屈服在她面前。

愛一個人就會為她所騙,無論她撒得是怎樣拙劣的謊。

「嗯,我知道,我當然相信妳。」愛憐的摸著凡芸的頭髮,子賢已然怒氣全消。

 

 

某處豪宅的客廳裡,甄導和某個男人的對話。

「凡芸就是個滿口謊言,永遠都在欺騙人的女人。」沙發上,甄導優雅的翹起腳。

「純真的外表,骯髒的內心,這就是你選擇她的理由嗎?」男人問。

「雖然是個說謊成性的人,但是因為意圖太明顯,謊話太粗淺,會被她所騙的,也只有甘願受騙的人,就某方面而言,這種一眼就能看穿她心機的女人,反而很純真呢!」

「所以反過來說,肉體雖然骯髒污穢,但內心反而單純天真?」

「沒錯,或許就是這份單純天真,讓她無法在看得見的鏡頭前,成為一位好演員。」

「那在看不見的鏡頭前呢?」

「那她就是個好素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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