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奇天下

把回憶的蝶曬乾
夾在書頁
偶爾翻開
放他出來飛一飛

驚心如夜中的野火
動魄如極地中的冰晶
使我在滾水中沸騰
將我在火堆中澆熄
現實如我也因噴焰凍結理智
虔誠如我也因寒冰蒸發真理

以魂所鑄的唯一樂器
長短橫豎高低音階
演奏
妳是整首曲中
最重要的休止符
拿掉
人生從此五音不全

地球就寢了
翻了個身
趴著入睡

那些被陽光刺醒的
後腦髮上的小蝨子
又開始忙碌起來
有的築巢　有的補牆　有的掃雪
直到地球揉著眼醒來
他們才一個個
或含笑　或憂慮　或不甘願
入眠

時間是一道永不回頭的光束
或是什麼？
時間是巨大的輪盤
或是什麼？

宇宙是整片無盡的黑暗
或只是對貓的眼眸？

人的一生是刻印完全的書本
亦或是正在續寫的空白？

我的腦子　懸吊著
徬徨無依的晃蕩
我的背脊　掛上一道冷流

走進鏡子裡
抱起嬰兒的我
年老的我則摸著我的頭

需要多少顏色
起造一爐畫
幻麗的繽紛
層次的光影
只需
水與墨滾燙

潑上
一桶秋色
挑出幾片吊盪孤楓
低飛一隻遲歸鳥
啄起幾分晚涼

傾抖
割出山的筋骨
削出些許鬱松
松上浮著微擺的枝髮
淡風在額際輕張

野間捲藏的字句

天綁捆著世界
眼的邊境只有藍

捲雲
不隻哪隻巨鳥爪下的殘痕
或許抓取
或許放開

痴望良久
飛至雲邊的一縷心思
或許堅忍
或許為難

整座捷運站是死灰
妳是亮點
階梯在我腳下迅速後退
因妳的身影
頭一次覺得世界狹窄
穿梭在人群之間
妳棕色的直髮
柔順而跳動在你妳著白衣的後背
妳的腰
是穩不住的天平
深藍色的牛仔褲緊貼著細長美腿
將妳水嫩的背影
函藏在胸坎
夜晚吻不著夢神時
滴出來玩味

月圓時我哭泣
月愈圓我愈悲傷

月躍落河水的懷抱
去大海編織浪花的故事了

我發燒
月光下燒得愈來愈燙

月下有人對月飲　空攬獨影相作陪
酊酩醉舞步凌亂　月似嗔怪遮光豔
銀輪倚天濛　黯淡散光斜
手撥雲　反更亂
墨塊殘疊稀星野　淋酒雨　沐酒泉
不語悵江船　人影兩依偎
月兒不忍映江面　豈知詩人本痴癲
天下狂人一李白　飛身擁吻浮江月

午後
開到最強的電風扇
又在搖著頭
長篇大論起來
心可受不了
飛了去
飛了去魂的故鄉
找夢的拼塊
臨走前還不忘說道

【不必擔心，
我一會回來。】

多少高樓遮掩阻絕
視野給夾在樓與樓的間隙中窺看
綴在藍天襯衫衣角上
那一片層層疊疊的雲灘

月亮毛茸茸的
一入夜便跳上那張沙發
像球一般蜷伏著
挺乖巧的

小孩的笑聲和夕陽
已被最後一隻歸去的風箏牽去

看著黑淒淒的手
一再摸著那隻沙發上的乖貓
看得膩了

將盤子踢在一邊
將耳貼緊門
聽哪台車正在靠近？
午夜時分

重新過熱
那隔夜的記憶

殘碎相片中
自然的香味
那天的陽光　山　水

小心翼翼
謹慎地拼湊
光的柔軟
山的壯勢
水的輕靈
只是這些照片
怎麼也拼不完整
那天的風景
和那天出遊的心情

美酒終於端上來了
盛在盤裡頭發燙
盤上綴著的白花
給香氣薰成紅的

這陳年的猛烈
我可禁不住
只需一杯
便叫我暈頭轉向

下筆時
靈魂便不在屬於我身
亦不屬於我筆　我紙

千百年無間之洪流
渺渺天地之牽繫
黑墨給磨成藍墨
未可知的下一字

掏夢路
美花需得摘盡
但莫要任花香浸蝕
前頭是懸崖
便等凌空一步
踏出
便無盡無止

夜深出戶閒步
月光映照白如冰雪的胎記
恍惚於莫名的淚滴
胎記
碰著了便痛
卻仍制不了手
撫摸

上奈何橋之前
喝孟婆湯之前
我要啣著妳的名字
不顧魂飛　魄散
飛至月光下
曬映妳的名字
在我胸襟
成為
來世的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