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奇天下

22《殺手對同行都很友善》

「把手舉起來。」

對方理所當然的說出意料之中的台詞。

我只好很丟臉的把披薩高高舉起。

「慢慢的轉過身，進去。」

對方依舊講著毫無新意的台詞，而我也只好滑稽的舉著披薩緩緩轉身，走進屋內。

我微微側頭，用眼角餘光看向他，只要他有一個鬆懈，我就要立刻反擊，可惜他精明的很，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看著我走到客廳中央，跟著走了進來，用腳輕輕將門帶上。

看來，是沒有反擊的機會。

我心中飛快的想著，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才會導致現在這樣難堪的局面？

為什麼一個殺平民老百姓的簡單任務，會有另外一個殺手來攪局？

難道這次任務的目標其實並不簡單，是目標得知了將被暗殺，而僱用了殺手要來殺掉準備殺他的殺手？

又或者是…

「你…是殺手吧？」

對方將我的槍搜出後拋在桌上。

我輕輕點點頭。

從我的身手和反應，不難判斷出我的身份，而進到屋子裡來，看到那被綁在椅子上的女主人後，就更容易推斷了。

「我也是。」

從他的語氣中，我知道，他跟我想的一樣。

「你可以把披薩放下了。」

我依言將披薩放在桌上，然後轉過身…

擠出自以為爽朗的笑容和對方握起手來…

「幸會幸會。」

「幸會幸會。」

對方乾脆把槍都收起來了，很熱情的跟我雙手交握。

「哪個經紀人旗下的啊？」

「薔薇姐。」

「喔！原來是薔薇姐啊！」

「我是古代人旗下的！」

「啊！你該不會是殺手『必勝』吧？」

「是是，想不到竟然有人知道我啊！」

「我是看到必勝客的披薩才想到的。」

「啊啊！終於有人注意到了，我每次都會買必勝客，這樣才『必勝』嘛！哈哈哈！」

「哈哈哈哈～」

「你說你是薔薇姐旗下的，那你該不會是…最近很紅的活屍？」

「是啊！你知道我？」

「我有再追阿米亞的實況啊！最近的特別來賓就是你啊！難怪一見到你就覺得很面熟，哈哈～你本人比較帥啊！」

「啊哈哈～我只是比較不上相啦～哈哈～」

是的，你沒有看錯！

本來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人，在確認對方是殺手後就忽然熱絡的寒暄起來了。

這其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因為我們兩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我掏出目標的照片，放到桌上，殺手「必勝」也掏出目標照片，放到桌上。

雖然是不同時間照的，但很明顯，兩張照片上的是同一個人。

沒錯！跟我們所想的一樣，我們「撞單」了！

「撞單」。

顧名思義，我們接到同一張單子，準備要殺同一個人，偶爾會發生這樣的事。

發生原因就是有白目的委託人因為不放心或是別的理由，在沒有告知殺手經紀的情況下另外委託了別的殺手經紀下了同樣的單，而殺手經紀也沒有跟其他經紀人做單子是否有重複的確認，那就有可能導致向我們現在這樣的情形—兩個殺手要殺的都是同樣的目標，還很有志一同的選擇同樣的地點辦事而完全撞在一起，這可是很難得的。

幸好我們兩個都夠敏銳，才沒有發生錯手殺了對方的憾事。

「是說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呢！剛剛緊張到心臟病差點發作，哈哈～」

殺手必勝大喇喇的在沙發上坐下，打開披薩盒吃起披薩來，並示意我一起吃，完全當自己家。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想想我們算是有緣呢！」

我也很自然的坐了下來，吃起披薩，本來被嚇得躲起來的貓咪又跑了出來，依偎在我懷中。

於是氣氛變得更輕鬆起來，我們兩個殺手就這樣很不要臉的在人家家裡邊吃披薩邊聊起天來。

殺手「必勝」，稱號取自連鎖披薩店「必勝客」。

殺人特色是偽裝成披薩外送員入侵到目標家中，一定要用必勝客的披薩是他的堅持，除了這是他的一貫特色外，「必勝」也是討個吉利，畢竟幹這一行最需要好運。

就在我們愈吃愈聊愈暢快，我正打開冰箱看看還有什麼可以拿來配的時候，大門那忽然傳來轉動鑰匙的聲音。

歡樂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看來我們的目標回來了！

必勝拿起槍，用手勢示意我讓他來就可以了。

「我回來了～」

男主人滿臉笑容的推開門，但在看到迎接他的不是可愛的妻子，而是一個男人拿著槍對著他後，那燦爛的笑容瞬間垮成像是被捏著睪丸的屎臉。

我不忍的別過頭去。

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在目標好不容易結束了無趣又疲勞的工作，滿心喜悅的回到家想要好好放鬆時，直接在門口用槍迎接他，粉碎他悲慘生活中的小確幸，尤其是得知目標確實只是個普通的平凡人後。

通常我的作法是躲在門後，等目標開門進來後，出其不意的給他後腦一槍，讓他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這麼永離人世。

必勝擺擺槍，指示雙手高舉，一臉屎樣的目標慢慢移動到客廳中間。

而我則是非常有默契的掏出繩子，將目標的雙手雙腳綁起。

身為一個殺手，身上帶著幾條繩子是很合理的，請不要往奇怪的地方想。

關於接下來該怎麼處理，我們有必要好好討論一下。

「確定這位就是目標。」

必勝拿起照片做最後的確認。

「嗯，照片比本人帥。」

我聳聳肩。

「那麼接下來……」

我們頗尷尬的互看對方一眼。

「既然是你先到的，那麼……就讓給你囉？」

必勝做了個「請」的手勢，真是有教養的好孩子。

「不不不……根據我們剛剛討論的結果，應該是你那邊的單先下的，所以還是該由你來下手。」

因為他太有禮貌的關係，害我也不由自主的客套起來。

「不不不……還是你先請……」

「你先請！你先請！」

於是我們就這樣在準被害人面前上演起荒謬的戲碼—兩個殺手在互相禮讓給對方先下手。

而準被害人和他的老婆就像看著互相搶著結帳的大人一樣，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麼事。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最後我們終於取得共識，那就是我們一起下手。

我將槍抵在目標的額頭，而必勝將槍抵在目標的心臟。

「數三秒一起開槍吧！3、2……」

「等等等等！」

喊停的不是我，也不是必勝，而是目標，而我們還真的停了。

「至少……讓我知道是誰想殺我？」

毫不意外的問題，說實在的，知道自己必死的情況，不問這種問題的目標算是少數。

「不好意思喔！公司規定，我們必須將委託人的資料完全保密，恕我們不能透漏。」

必勝非常制式化的回答。

「況且你都要死了，知道是誰要殺你又能做什麼呢？與其帶著仇恨死去，不如在最後的時光想想美好的事，帶著微笑離去吧～」

我說出已經想了很久的動人台詞，連我自己都差點被感動到。

「好了……拖愈久愈痛苦，來～再一次！3、2……」

「等等等等！」

又一次，被目標打斷。

「又怎樣？」

必勝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至少，別讓我的老婆看到這一幕。」

目標懇求。

看著老公在自己面前被槍殺，可能會造成一輩子的陰影吧？

我們殺手也不是這麼不通人情的，我對必勝點點頭，他起身將目標老婆連同椅子拖了過來，一手遮住她的雙眼，一手拿槍重新抵住目標的心臟。

「這下沒問題了吧？3、2……」

「等等等等！」

又被目標打斷，再次！

「又怎樣？」

這次連我也不耐煩起來。

「至少，別讓我的貓看到這一幕。」

目標流下淚來。

雖然我不覺得貓真的看得懂眼前正在發生什麼事，但還是把貓抱了過來，用手遮住牠的眼。

「ＯＫ！3、2……」

「等等等等！」

「……1！」

「碰」！

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