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戲03 @ 羽奇天下 :: 痞客邦 ::

３

　　我望著漂浮在藥水裡的…的…算了～我忘了他的名字，這個不重要，「材料」是不需要名字的。這個已成屍體的男人，是我假一夜情真殺人的第四位犧牲者，跟前三個一樣，不是很好的材料，有著小凸肚、地中海禿、還有些醜陋的傷疤…這種劣質的材料，絕對做不出好作品，做出來的東西更不可能成為我的「玩具」，不過他並非一無是處，他可以拿來練習製作的技術，讓我的下一個玩具更完美。

　　連續四個劣質的材料多少影響到我的心情，我已經很久沒有新玩具了，看來我得想另外的方法弄到材料。

　　在我爸爸說了那個奇怪的傀儡師故事，並在隔天帶我到那奇異的房間之後，爸爸終於向我揭露秘密—我們古家，就是那位傀儡師的後人！我終於明白，那根深於我骨子裡，對於人型玩偶的執著，原來是源自血液裡，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渴望！

　　爸爸告訴了我後來的故事…

　　那位傀儡師，也就是我的祖先，在發現了那些傀儡的秘密之後，在小屋中搜出那位老人的筆記。原來那個老人的確就是這些傀儡的製作者，他在筆記中自稱「血偶師」，而筆記的內容，全是傀儡的製作方法。

　　傀儡師得到筆記後廢寢忘食的研究，把那些傀儡拆開來了解構造，照筆記上的記載採集藥草，煉製出能讓屍體不會腐化的藥水，直到他完全了解這些屍偶的奧秘，最後，他終於決定去實踐，真正用屍體去做個屬於自己的傀儡。

　　他先是挖墳，但是挖出來的屍體大部分都已腐爛，偶爾才會幸運的挖出剛下葬不久的新鮮屍體，但是用這些材料，做出來的總是劣質的傀儡，他無法滿足，也無法說服自己滿足，因為這跟那位老人製作的屍偶差太多了，他需要更新鮮的屍體！

　　終於，他殺人！

　　第一次他殺人，沒有感到任何的害怕和罪惡，有的只是滿腔的喜悅，得到上好材料的喜悅，所以，他接著殺人，從各具屍體上，撿出他認為最美的部分，按照筆記上的方法，製作出第一具屬於他自己的傀儡！

　　我絕對可以了解我祖先的喜悅，因為當我靠自己製作出第一個玩具時，我興奮得哭了出來。

　　後來，他不斷的殺人，不斷的製作傀儡，然後他重新搭起棚子，用他製作的傀儡，演起了傀儡戲。

　　當時看戲的人全都震懾了，若不是傀儡不會發聲，所有的戲詞都是由傀儡師口中講出，他們便要以為是真人在演戲了！但是，傀儡師並沒有因此受到歡迎，因為他的傀儡太像真人，動作也太逼真，引起了人們懼怕，大家把他當成妖怪，他走到哪，就被人趕到哪，他知道這些人永遠沒辦法懂得欣賞，於是他終於心灰意冷，回到那座小屋，不再演傀儡戲了。

　　不再演戲的傀儡師失去了目標，他還是不斷殺人，不斷的在製作傀儡，但是他覺得一切都失去意義了，殺人、做偶，都只是像例行公事一樣，再也激不起他的熱情，他需要一個目標…

　　他想起血偶師的筆記裡，記載血偶師一生的願望，就是做出一個跟與活人無異的完美傀儡，他想了想自己的願望…他的願望，無非是當一個受歡迎的傀儡師，但這個願望已經不可能了，他還有什麼願望呢？他再想想，發現他實在沒什麼可求的，只是希望娶個妻，伴他終老，但是誰會去嫁一個窮愁潦倒而且被人稱做妖怪的傀儡師呢？

　　夢想皆碎的傀儡師陷入激憤之中，他怨恨上天待他不公、怨恨世人的無知、怨恨自己的才華被埋沒、怨恨…怨恨自己這許多的怨恨…

　　顛狂一夜，他忽然想通了，其實他的願望，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實現，浪蕩半生最後一事無成的自己，沒有人會肯嫁給他，但是，他可以製作出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人來做他的妻子！血偶師的筆記不也提到希望可以做出媲美活人的屍偶嗎？研究、製作傀儡這麼多年，傀儡師自認他的技術已不在血偶師之下，既然血偶師認為有可能，那自己當然也有可能！

　　定下目標後傀儡師更積極的殺人、製偶，在歷經一連串讓他幾乎絕望的失敗後，他終於做出那心目中的完美傀儡，一個與活人一般的傀儡！這個傀儡成為他的妻子，幫他製作傀儡、幫他殺人、為他洗衣做飯、為他整理屋子，甚至…為他生了個孩子…而這個傀儡師與傀儡生下的孩子，繼承了他父親的技藝，並一代一代的傳承了下去，直到我們這代。

　　很詭異吧～我們一家居然是人跟傀儡的後代，不過爸爸說這只是個傳說，我們的祖先應該是真的娶了個活人或是領養了別人家的小孩，不至於真的這麼玄。關於這點，我寧願相信那流傳下來的傳說，因為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正常人，我從小就覺得我跟別人很不一樣，相信爸爸媽媽應該也有這種感覺，只是這種傳說太難令人接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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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後爸爸媽媽開始調教我，當然不是調教我殺人，因為他們也不會殺人，我們有穩定的「貨源」，他們教我的，自然是製作人肉傀儡的技術，從如何解剖、如何取出內臟、如何保持屍體不腐爛，到切割、縫合，還有最難的埋線，這些對一個六歲的小孩來說都太困難了，所以他們都只讓我看，只有在教我如何操弄傀儡時會讓我動手，前面的故事提到過，我們製作的傀儡是由一個機關盒子來操作的，操作起來雖然複雜，但經過訓練的小孩是沒有問題，當時我也只能以操弄傀儡為樂。

　　就這樣，我的童年就在無數的屍體中度過，看著爸爸媽媽一邊談情說愛一邊解剖，一邊打情罵俏一邊挖內臟，甜蜜蜜拼接著材料，然後埋線、縫合，完成一具具精美的玩具，一直到了我十五歲，他們還是不讓我動手，我只能在他們完成玩具後操弄。

　　這讓我很不甘心！

　　從我開始學製作傀儡開始，我無時無刻都在夢想著有一天能夠製作屬於我的傀儡，我知道爸爸媽媽愛我，但是太過保護我，甚至完全不讓我參與。看了這麼多年，雖然從來沒有親自動手過，但我自信了解每一個環節，熟悉每一個步驟，不用任何人幫我，我自己就能獨立完成一具傀儡。終於，一向是好孩子的我，下定了決心，要瞞著爸爸媽媽，自己做出一具傀儡！

　　我定下決心後，真正實行起來才了解多困難，首先第一步，如何弄到材料？就已難倒我了。我當然知道家裡的材料放在哪裡，但是我不可能去拿，因為爸爸媽媽對材料瞭若指掌，哪怕我只是拿走一根手指頭都會被發現。而每次材料送來時都是爸媽親自接手，時間很不固定，但一定是在爸媽有一人在家的時候，所以我也不可能從中攔截。

　　那我要如何弄來屍體呢？

　　當時才十五歲的我，馬上便想到了殺人！雖然才十五歲，但那時的我已經很成熟了，我了解殺人不是這麼簡單的事，首先，我不能用槍，一來我買不到，二來槍聲一定會引起注意，那麼，用刀呢？那一定會流很多血，處理血跡又是一件麻煩事，那麼，用毒吧？用毒似乎不錯，簡單、乾淨，又比較沒有風險，只要用騙的讓人吃下毒藥就好了，但是，電是上演的中毒的人，常常嘴唇發紫甚至整張臉都黑了的，那不就破壞材料了，有那種吃了讓人死得很漂亮的毒藥嗎？

　　做事細心謹慎的我，研究如何下毒害人，找尋讓人死的可愛的毒藥，便花了三個月，三個月過後又為了找適當的人選、適當的時機花了兩個月，整整五個月過去了，我卻還沒下手。

　　我知道，我在害怕！

　　因為我從來沒殺過人，雖然我一切都布置妥當了，但我還是沒有把握，因為我看了這麼多年的屍體，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人是怎麼死的，爸爸媽媽親手示範教我怎麼製作傀儡，卻沒有教我怎麼殺人。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每每在我有機會下手時侵擾著我，讓我錯過一次又一次的機會，我害怕，雖然一切已安排的天衣無縫了，我卻沒有膽子。

　　在我已經認真考慮放棄時，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讓我不用煩惱怎麼殺人。

　　因為有人幫我準備好屍體了。

　　記得那是個跨年夜，爸爸媽媽開車載我上陽明山看夜景，我們是在一個很冷僻的地方停下的，四周一片烏漆麻黑，一個人也沒有，因為我們根本是從一條路不像路的地方開進來的，這很正常，爸爸媽媽本來就是很低調的人，每次都是到這種沒人來的地方。

　　山上的風很冷，我一下車就冷得又縮了回去，跟爸爸媽媽說我不想下車了，車子裡面比較溫暖，我待在車上等就好了。媽媽說夜景很漂亮，而且還有煙火呢！不看可惜喔～我說我真的好冷，而且對那些也沒什麼興趣，他們只好囑咐我不要亂跑，讓我待車上，手牽手去看夜景了。

　　爸媽剛走，我正準備在後座躺下休息，就聽到一陣引擎聲，居然又有一台車過來了，我好奇的從車窗探頭過去看。一台車在不遠處停下，隨即一個人開門下車，黑漆漆的我也看不清楚，只看見他似乎四處張望了一下，我們的車已經熄火了，又是黑色的，雖然離他的所在蠻近的，但實在太暗了，他沒有發現。然後他打開後車廂，拖出了一大袋東西和一把鏟子，選定了一塊地，努力的挖呀挖的挖出一個大坑，把那袋東西放進去，埋起來，最後快速的開車離去。

　　屍體！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埋的一定是屍體！除了屍體還會有什麼東西需要埋到這種荒郊野外呢？雖然那包東西的形狀不像，但我相信那是已經處理過的屍塊。我的嘴角微微勾起，全身熱血沸騰，也不覺得冷了，我開門衝下車，直接衝到他埋東西的地方，想將東西挖出來，卻沒有工具，我只好在附近撿些樹枝硬挖，那時我實在太興奮了，簡直陷入了瘋狂，完全不知道累，跪在地上拼命挖了十分鐘後，總算挖到了那袋東西，開心的幾乎大叫出來，我奮力將袋子拖了出來，打開來一看，雖然很暗看不清楚，但是我很確定裡面有一顆頭顱，嘻～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雖然高興，但我現在也不可能把這一大袋東西帶走，於是我又將它草草埋了回去，這才氣喘吁吁的累癱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然後我開始想，想要如何再來把屍塊挖出來，一定不能太久，雖然這些屍塊處理過了，但撐不了多久就會腐爛，挖出來後又該怎麼做呢？

　　【小涵？】

　　我嚇得差點心臟麻痺，媽媽忽然出現在我身旁。

　　【妳怎麼弄成這樣？我不是叫妳不要亂跑嗎？】見我一身狼狽，媽媽焦急的說，爸爸也出現在一旁。

　　【我…我…】我的眼淚忽然自動落了下來，【我跌倒了～嗚嗚～好痛喔～媽咪～】我順其自然的啜泣起來，指著挖土時磨破的膝蓋和手掌，撲向媽媽的懷抱。

　　媽媽心疼的抱住我，和爸爸一人一句的哄我，好不容易哄得我不哭了，才開車回家。

　　那天我第一次騙了爸爸媽媽，那也是我第一次騙人，之後我發現，其實我很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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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謊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謊，我在隔天便騙爸爸媽媽說有同學找我去露營，要去玩個幾天，同學的家長也要去，他們可以不必擔心。我知道爸媽的工作很忙，是不可能陪我去的，但是又放心我不下，有對方的家長在就比較放心了，而我不必擔心他們會打電話去求證，因為他們總是很低調，低調到不可能主動打電話給別人。

　　瞞騙過關的我順利出門，心裡又是緊張又是害怕，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出遠門，對我來說是趟刺激的冒險，我強壓住興奮的心情，開始實行我的計畫。

　　我招了一部小黃＊，一路殺上陽明山，然後再徒步走了二十分鐘，才來到埋屍的地點。

　　一到目的地我就癱了，將我背上那超重的背包卸了下來，直接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背包裡面全是我一早準備好的東西，特別調製的防腐藥水、機關盒子、針線等等製作傀儡的東西，還有一把新購的小鏟子。

　　沒錯！我要在這裡製作傀儡，因為我不可能有辦法在家製作傀儡不被爸媽發現，所以只好在這裡，反正這個荒郊野外根本不會有人來，我正可以大方自然的開工。

　　ＹＡ～開工囉！我興奮的將背包裡的東西一一掏出，然後拿起小鏟子，挖出袋子，打開一看，果然，是處理過的屍塊，而且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我真是太幸運了！

　　我將屍塊放入特製的藥水甕中浸泡，這裡面的藥水是我自己調配的，只需要浸泡十分鐘，就可以達到防腐的效果，不過只能維持十幾天左右，用甕裝藥水也是折衷的辦法，我可揹不動大水缸，所以我得分批浸泡，換了五次，才將所有的屍塊浸泡完成。

　　再來，終於要正式開始製作傀儡了，由於是屍塊，不是一整具的屍體，所以非常難以下手，首先我必須先將每一塊屍塊屬於身體的哪一部分弄清楚，因為有兩具屍體，所以辨認更添難度，光為了這個部分，我就花費了三個多小時。　　

　　確認好之後，我先將屍塊大概的縫合起來，免得再弄亂了，然後，是埋線。

　　家傳的人肉傀儡，跟一般的傀儡是有很大的區別的，一般的傀儡是把線固定在各部位，利用關節來活動，而我們家傳的做法，則是把線直接埋進去，代替肌腱來拉動。這需要非常高超的技術，我原本以為我看了這麼多年了，應該不是問題，真的實做起來，才發現竟是如此困難。

　　我居然光為一隻手埋線，就弄到了天黑。

　　我的心中非常挫敗，但是卻沒想到要放棄，憑著一股熱血，我毅然決然繼續堅持下去，胡亂吃了乾糧，攤開睡袋就直接在野地睡了，準備明天繼續再接再厲。

　　隔天一早起來我發現我似乎感冒了，一直不停的咳嗽、打噴嚏，我帶了防蚊液、面速力達姆、綠油精，就是沒有帶感冒藥，但是我可不可能因為一點小病就半途而廢，於是在額頭上擦上一些綠油精，繼續工作。

　　原本我預計三天就能完工的，但是三天後我只完成了一半，想了一下我撒的謊，嗯～我只說去玩幾天，並沒有明確的說幾天，於是我便繼續埋頭苦幹做了下去，最後終於完工，我已經在山裡待了五天了。

　　我看著我親手完成的一男一女兩具傀儡，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悲哀，高興的是我終於親手做出了傀儡，悲哀的由於我弄不到爸媽用來縫合屍體的那種透明絲線，只能用一般的線縫合，導致傀儡身上有著一條條醜惡的縫線，唉～這只是藉口，重點是我根本縫的亂七八糟，明明拼湊起來可以是美美的屍體，居然被我弄成了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嗚嗚～爸爸媽媽看到了一定會很傷心的，我居然做出這種怪物～

　　我看著我第一次親手做的兩個作品，他們似乎正哀傷的看著我，似乎因為我這個創作者的嫌棄而自慚，我看得不忍心，抱了抱他們，安慰一下。

　　雖然他們的外表很醜陋，但不能否定我做的一切，或許他們動起來可以像爸媽做的傀儡一樣生動，我趕緊拿起機關盒子，操控著搖桿和按鈕驗收，首先…敬禮！

　　米妮（我替那具女屍取的名字）很僵硬的抬起手，勉強把手掌平行放在額前，算是差強人意，而米奇（我替那具男傀儡取的名字）……

　　他的手是野放在額前了，但卻是比著中指！

　　我就知道！手指那裡是整個製作過程中最困難的地方，我就知道一定會出錯！可惡！我在試試別的，坐下！

　　這次米妮動也不動！

　　我心一涼，嘗試再操控了幾個動作，發現她的下半身根本不會動！我難過極了，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原來我徹底的失敗了，我再操控米奇，看看他能不能給我一點希望，往前走！

　　米奇沒有往前走，他連腳都沒有抬，全身唯一有反應的地方，就是他那「根」翹了起來。

　　【過份！過份！】我口中喃喃的說著，眼淚直掉，終於崩潰的痛哭，衝上去把他們推倒在地，狠狠的用腳不斷的踩。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邊哭邊喊邊踏，抓狂了整整半個小時，終於哭累了、喊啞了、踏痠了，我無力的倒在一旁，看著被我賤踏的米奇米妮，他們正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我終於冷靜下來，開始反省。

　　我不該拿他們出氣的，他們有什麼錯呢？他們一直都乖乖的，也不亂動也不鬧，讓我可以專心的幫他們改造，錯的是我，是我自己不好，我沒用，我太嫩了，太自以為是了。